我家是从村里迁居到城市的,少不得父亲早年得的机遇,更少不了父母争的那一口气。模糊的童年里有在工地的日子,遍地的碎石沙土建出了未来的天梯,大食堂的烟里飘出了母亲的憧憬,父亲湿透的胛背扛起了一个家的梦想。我坐在食堂背后高高的土坡上,抬头看飞机飞过蓝天留下长长的尾迹,我追着那长长的尾迹,跑入了下一年。
不久我爸买了车,成为村子里第一个买了车的人,小时候免不得虚荣,母亲只笑我,恨不能黏在车上再不下去。我上了小学,只记得火红的夕阳映在墙上,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,下课的铃声响了又响,我的父亲依然没有来接我。我常生父亲的气,但母亲说,倘若父亲不忙,那你最喜欢的车怕是开不起了。我问如果要开车子,需要很多很多钱吗?母亲笑而不语。
我的姐姐成绩不好,我父亲便“逼”她去学书法和架子鼓。父亲说,若真的读不来书,学会一门手艺,日后也是不差的。母亲对姐姐的成绩总是忧心忡忡的,尤在我姐姐中考那段时间,日日睡不好。后来结果不算太差,母亲才算松了一口气。
母亲常和姐姐说,也不要求她的成绩如何优秀,只要尽力就好。后来我读了高中母亲也常同我说这样的话,我只笑她,要是我考差了,她怕是第一个来质问我的。母亲佯怒地说,你要是故意考差,我可不得骂你。
在高考的那段时间,每天课业繁忙,一早上就开始写试卷,晚上疲惫不堪,长期的高压,我有些崩溃。我与母亲抵足夜谈,母亲说,不求你大富大贵,只要你能养活自己,要实在过不去,回家乡去种田,也算得上自给自足。父亲则劝我,最后的结局未出现前,不必去想,只过好每天就是。就这样,我的父母在那迷茫的黑夜里为我点了一盏心灯,让我日后不再于未来的夜路而畏葸不前。
后来高考结束的假期,我们晚上聚在一起闲话。不知是说到了什么,母亲突然聊起了以前我还没出生的事,她说以前种田,父亲就埋在稻子里,镰刀割破了腿,幸好到医院去得及时。农耕的受伤总是免不得,也有外出闯荡时受的伤,那正是许多人到城里去打工的时候,父亲也曾被不留心的司机给撞了,好在没事。但在姐姐出生之后,母亲就开始担心起来,就怕长大之后教育跟不上,要是读不来书,只怕一辈子都在这田里抽不出身。
后来母亲和父亲就开始攒钱供姐姐去城里读书,那时候能读得上城里的市重点的都是家里富裕或者有一官半职的,像我姐姐一样的实在不多,母亲怕姐姐被排挤,免不了去找老师,求他多关照一下。
母亲坐在沙发上,轻描淡写地谈起那些年的生活,我却觉得沉重无比。母亲从没和我说过家里有什么困难,生活上也从未短过我。母亲知道,从农村来的孩子,最脱不掉的是自卑,她总让我相信自己,不要去担心其他的事。
直到我长大,母亲也从未要求过我什么。以前读过张承志的《饮虎池》,记忆犹新的一句“从他那儿我汲来的一口水噙在丹田,20年来使我不改不变,拼性命行虎步,从未与下流为伍。”我同样如此,自母亲怀抱中汲取的温暖,使我二十年从未沉沦怠惰。
现在我能自信地站上讲台,能微笑着谈起我的童年,都离不开我的父母。母亲教会我自信与勇敢,父亲教会我细致和谨慎,直到今天,即便未曾长成芝兰玉树的模样,却也坦然自若。
或许在某天我也会教导一个孩子,继续把一个家庭从一个农村移到城市的故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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